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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說大唐的文人才子輩出,但能被稱為驚才絕艷的依舊屈指可數(shù),王勃便是其中之一。雖然他的人生僅有短短二十余載,但依舊燦若星辰,輝照千古。
作為"初唐四杰"之首,周時安贊他"子安高華最盛",崔融評他"文章宏逸",鐘惺謂"王森秀,非三子可比。"
但裴行檢卻在選曹,會見"王楊盧駱"時說道:"炯雖有才名,不過令長。余華而不實,鮮克令終。"
什么意思呢?楊炯還行,但也就是個縣令。王勃、盧照鄰、駱賓王三位華而不實,恐怕不能善終。
"初唐四杰"命運就這樣被料中,嘆息之余, 讓人不得不佩服裴行檢老辣的眼力。
01一跌再跌的人生
王勃早慧,六歲做文章,十歲指摘大儒顏師古的錯處,十五歲敢寫信給朝廷大員自薦,不滿二十歲就被皇帝召見,授予官職,可謂少年得志,起點頗高。
但是,太過順利的人生經(jīng)歷使王勃的閱歷與智慧明顯不足,終于在風(fēng)光無限時狠狠地跌了個跟頭——當(dāng)時王勃在沛王府伴讀,著成《平臺秘略》一書,深受沛王賞識,常伴沛王左右。
這一日,沛王與英王斗雞為戲,王勃用錯心機寫了一篇檄文討伐英王的斗雞。
"蓋聞昴日,著名于列宿,允為陽德之所鐘。登天垂象于中孚,實惟翰音之是取……兩雄不堪并立,一啄何敢自妄?養(yǎng)成于棲息之時,發(fā)憤在呼號之際……牝晨而索家者有誅,不復(fù)同于彘畜;雌伏而敗類者必殺,定當(dāng)割以牛刀。此檄。"
唐太宗時期,小官杜淹寫了首斗雞詩逢迎拍馬,受了賞識,而《檄英王雞》文采非凡,氣勢磅礴,理應(yīng)飽受贊揚。
然而事實正同王勃的預(yù)測相反,高宗閱后震怒非常,并且斥責(zé)了他。無他,只因文章寫得如同戰(zhàn)爭檄文,氣勢緊繃,情志激進(jìn),有鼓動兄弟相爭的苗頭,引出了上位者的疑心病。
高宗要把兄弟鬩墻的苗頭掐死在搖籃里,王勃首當(dāng)其沖成了替罪羊,雖然未曾受到過于嚴(yán)苛的懲處,但皇帝對他評價不好,到底是壞了他的名聲,想要在短期內(nèi)得到重用已是不可能了。
王勃倒也瀟灑,索性四處游歷,偶然對虢州起了興趣,就走后門弄了個參軍的小官來做。正是在虢州王勃栽了人生中第二個大跟頭,乃至于完全斷絕了他的政治前途。
起因是王勃缺乏處事經(jīng)驗,貿(mào)然收留了犯了死罪的官奴曹達(dá),后來害怕被牽連,就又殺了他。
本來死了一個死罪的官奴不算什么大事,但壞就壞在王勃平日里恃才傲物、目中無人,將上下級的同僚得罪個遍,因此無人為他轉(zhuǎn)圜,被判了死罪。幸運的是,服刑期間王勃遇赦放還,撿回了性命。
但是,這件事的余韻遠(yuǎn)不止于此,王勃的父親受到牽連,被貶去偏遠(yuǎn)的交趾做縣令,王勃出于愧疚前去探望父親,期間迎來了人生的高光時刻,寫下了千古奇文《滕王閣序》,卻也行至人生歸途,渡海溺水,晝夜驚悸,英年而逝。
02前后風(fēng)格的轉(zhuǎn)變
王勃的人生高開低走,但是他的文學(xué)創(chuàng)作卻始終維持了相當(dāng)高的水準(zhǔn)。王勃的詩今存80多首。
以逐出沛王府為分界線,他的詩歌創(chuàng)作被劃分為前后兩個階段,隨著人生閱歷的豐富,詩歌風(fēng)格出現(xiàn)了明顯轉(zhuǎn)變。
王勃早慧高才,既自負(fù)又富有進(jìn)取精神,前期詩作亦是慷慨雄健,龍文虎脊,飽含"伏愿辟東閣,開北堂,待之以上賓,期之以國士,使得披肝膽,布腹心,大論古今之利害,高談帝王之綱紀(jì)。"的慷慨氣勢。
他的詩歌《送杜少府之任蜀州》正是其中典例:
城闕輔三秦,風(fēng)煙望五津。與君離別意,同是宦游人。海內(nèi)存知己,天涯若比鄰。無為在歧路,兒女共沾巾。
此詩可以稱為"初唐四杰"送別詩中最著名的一首。通覽全詩,王勃雖然意識到旅途的艱辛與分離的孤獨,但卻并沒寫送別的傷感,反而著重表現(xiàn)勸勉之情。全詩情感高闊,意境脫俗,充滿了昂揚向上之感。
檄雞文事件令王勃仕途一時受阻,但匿殺曹達(dá)一事卻令他的政治生命完全斷絕。
他雖然常覺宦途如虎,但無法建功立業(yè)的痛苦仍然占據(jù)了上風(fēng)。因此,后期王詩呈現(xiàn)出蒼涼沉郁的風(fēng)格特色。如這首《重別薛華》:
明月沉珠浦,秋風(fēng)濯錦川。樓臺臨絕岸,洲渚亙長天。旅泊成千里,棲遑共百年。窮途唯有淚,還望獨潸然。
總覽此詩,"秋風(fēng)"、"棲遑"、"窮途"、"潸然"等意象營造出了蒼涼潦倒的氛圍,表達(dá)了離別在即,悲人悲己之情。
同是送別詩,對比《送杜少府之任蜀州》的"海內(nèi)存知己,天涯若比鄰",這首詩中的"窮途唯有淚,還望獨潸然"顯然已經(jīng)失了意氣。
雖然王勃的詩歌成就令世人矚目,但卻是有著千"古第一駢文"之稱的《滕王閣序》奠定了他文學(xué)史上的大家地位。
隨著《滕王閣序》的橫空出世,閣以文榮,文以閣揚,王勃與滕王閣互相成就,緊密相連。
這篇文章,為中國的文化寶庫留下了"人杰地靈"、"物華天寶"、"萍水相逢"等二十多個成語,其中之思想更是尤為復(fù)雜,既有暢想建功立業(yè)的豪情壯志,昂揚不息的進(jìn)取精神,又有宇宙無窮、人生短暫的生命悲嘆,更有壯志難酬的深沉憤懣,還有窮且益堅、白首不移的信念情懷。
對比起來,前期的駢文《興亭山序》就顯得光芒暗淡了。
雖然《山亭興序》中也出現(xiàn)了"仁者樂山,智者樂水"的千古名句,文辭也飄逸俊美,但是思想一意進(jìn)取,通篇高昂高調(diào),失于淺薄浮夸。無怪乎唐高宗不喜王勃,裴行檢也不看好他,實在是那時的王勃空有才華,卻缺乏境界。
03后記
王勃雖然因缺乏政治智慧、人品微瑕、心理素質(zhì)不強而招致批評,但卻憑借文章魅力圈了一大批死忠粉。唐高宗雖然斥責(zé)過他,但最終依舊成了他的文章粉。
據(jù)《青箱雜記》記載高宗曾在王勃死后覽讀其文章時喟嘆:"朕讀《滕王閣序》至落霞聯(lián)及閣中帝子句,輒為掩卷者久之曰:真奇才也!"
果然,奇才就是奇才,就算是落幕,也余韻悠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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